黑鳶的高度

桑達颱風大概把水氣給捲走了，一早就是雲絮輕飄的大藍天。

經過東岸高架橋等紅燈的時候，頭頂飄過一片陰影，

黑鳶就直覺地閃過腦海印象，當我搜尋到牠們的身影時，依舊難掩心中的興奮。

是啊！這樣雨過天晴的日子，最適合追逐老鷹的飛行，

但是，牠們大概沒有賞鳥人和攝影師的閒情逸致，

畢竟肚子不知道餓了幾天？該是勤奮覓食的時候啦！

圖鑑上說道黑鳶飛行時少有鳴叫，事實上好像也是如此，

牠們不像大冠鷲那麼高調，總愛「呼溜~呼溜~」的宣示著，

而是專注沉著地飛行，在廣闊天穹劃出一道道寂靜的航線。

當我凝視老鷹的翱翔時，就算附近汙水改善工程正發出怪獸般的巨響，

還是能夠自顧地沉浸在一方藍天舞台上，彷彿正在演出一部默劇。

你或許會觀察到黑鳶尾羽透過微妙地調動，操控著飛行的方向，

甚或是因為牠忽地單翅微振，讓你發覺到高空似乎正有一道隱形的氣流通過，

老鷹就是主角，如此地吸引所有的目光。

躺著賞鷹，這真的一點都不假。

當巨大的黑影掠過頭頂時，什麼角度都不好捕捉畫面，

但卻意外地發現，不如就仰望天空吧！

體會近距離被黑鳶壓迫的感覺，那真是非常震撼人心呢！

我體會不到劉克襄被黑鳶目光勾住的經驗，感受牠那巨大且深沉的生命壓力，

倒是心中竟被飛行的無拘束自由感所填滿，

那距離，巨大的翅翼，彷彿輕輕一躍就能攀住，

隨著老鷹的盤旋，似乎我也可以體會浮雲才能夠企及的高度，那是無邊的想像。

你也願意拋棄過多的牽絆，就只是浪費時間欣賞飛行演出嗎？

在黑鳶擁有半片天空的同時，取自天空，我接收到什麼樣的訊息？或許答案已然清楚。

隨著時日的延長，我發現自己，

漸漸厭倦太多知識的羈絆，只想單純地欣賞外在的世界。

當孩子們逐漸長大時，我也才了悟，

他們要的自然，最好就是什麼都不給他們，只要徜徉就好。

就像一群羊，漫無限制地放出去吃草。

若他想留在柵欄裡，我們再來探問，他要什麼？

劉克襄《十五顆小行星 - 向老鷹學習》